文史天地
话说朝鲜族集体迁入安图县的移民经历
来源: 发布时间:2017-09-11 09:50:51
朝鲜族开始迁入安图县的历史年代比延边地区的其他县、市晚一些。1935年编写的《安图县概况》记载,1868年,朝鲜北部六镇灾情严重时,咸镜北道茂山郡内的17户朝鲜饥民渡江迁入安图县,在奶头山、头道白河定居。他们开始以狩猎为业,后开垦荒地,逐渐建立起新的家园。另有记载朝鲜饥民迁入安图县的开端,是于1874年左右,安居者不超过五六户。虽然记载年代和户数不尽一致,但是自19世纪70年代前后开始,在安图县出现越江潜入的朝鲜饥民,则是可以肯定的。到了1880年,三仁半(三方坊)也有朝鲜迁民的定居户。
“集团移民”迁入安图的历史,也是朝鲜破产农民横遭苦难的血泪史。安图县极偏僻,是开辟最晚的县,设县后虽经30年岁月,但依然是交通不便、人口稀少的穷乡僻镇。然而,日本侵略者竭尽欺世盗名之伎俩做了许多骗人的宣传,说什么为了迎接朝鲜移民,“满拓”在间岛各地移民居点盖好了瓦房,屋子收拾得很整齐,屋内有水缸、锅、碗、瓢盆,各种家具备全,已报名去的户连门牌也都挂上了。纯朴、善良的朝鲜破产农民,虽然并不完全相信这些天花乱坠的欺骗宣传,但认为“ 间岛”再不好,总比在朝鲜强,只要有耕地 ,就会有一条活路。于是,他们为了寻求生计,丢下破烂家什,携儿带女,踏上了迁居异国他乡的路。然而,未曾想到,这一切是个大骗局,移民之路又是那样崎岖坎坷,充满着困苦、饥饿和寒冷的人生歧途。从朝鲜江原道原州郡出发的第一批移民,跋山涉水,走到火车站时,等待他们的是一列运牲口的闷罐车。他们没处去评理,只好忍气吞声上了车。车门一关,车厢里黑咕隆咚,什么也看不清。车开动不久,一家人坐散了,孩子找妈妈的哭喊声,大人找孩子的呼叫声,此起彼伏,弄得满车厢人不得安宁。一路上,别说能吃上面包,连水也不能及时得到供应,到明月沟后,移民编成13个移民队,由安图县公署和警务指导官指挥,向各自的指定居点出发了。前一段路程,尽管饱尝闷罐车之苦,但还是坐车来的,而从明月沟到安图(指现松江镇)的路程,就更艰苦了。那时,明安公路的第一期工程,于1936年秋才完成。路面凹凸不平,一到冬季,刮风下雪,积雪堵道,别说通车,连人也难走。第一批移民迁入安图正是3月,“满拓”虽然动员了明月沟和延吉县其他地方的一些车辆,但这远远满足不了需要。5000多名移民,只有老幼妇女坐车,男人都步行赶路。他们经过几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所谓的新居住点,却心都凉了。原来他们所能见到的,尽是深山老林和荒芜的大草甸子,并不见良田沃土和新瓦房,只有一排排低矮的草棚子趴在大雪铺盖着的野地里。起初,移民们认为被大雪铺盖着的大草甸子是“鲜拓”朝鲜时宣传过的水田,谁也没想到这是一片未开垦的草甸子。眼前的这一切,令谋求新生路的美梦彻底破灭了。当他们知道受了蒙骗时已经后悔莫及了。不少人想返回老家,却没有盘缠。“满拓”和治安队又严加监视,脱不得身,只好望乡哀叹了。那些抱着发财欲望来的人,还是设法偷偷地离开了这里。报名要定居在大甸子、羊草沟、大沙河、柳树河子、北柳树河子、高登、大沙河口子的移民115人,没等定居就离开了此地,绝大多数移民只能无可奈何地住下来。移民们临时居住的草棚子,日本人叫“假小屋”,那是在冻土地上,铺上一层谷草或羊草,上面用席子搭棚,长约30米的屋内,架起了几个炉子,四处透风,很难过夜。如此简陋的一栋棚,长约30来米,一家的老少三代挤在一起,身着褴褛的衣服,吃着霉烂变质的粮食,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。
1937年4月初起,移民居住区里又蔓延了恶性麻疹、肺炎、气管炎、流感等各种传染病。饥寒交迫的移民,本来就抗不住这犹如恶魔的疾病,又加上没有医疗设施,一染上了病,就只好等死。1937年5月31日,据日本官方的统计,“集团移民”迁入后的近两个月内,因患各种传染病而死亡的有213人,仅十骑街管辖的西南岔和青沟子临时居住点就有78人不治而亡。当时的人说,抗病能力差的老人和小孩几乎无一幸免,1947年,《吉林日报》报社一位记者采访现永庆乡高登村朝鲜移民生活情况时了解到,从朝鲜甲山、茂山郡迁居这里的14户、97名移民中,在流行传染病的1937年,在三个月内因病死亡就有73人,只剩下24人。死得最惨的是迁入十骑街的朝鲜江原道移民。日本官方也承认,特别是十骑街境内朝鲜移民中患者最多,情况最严重。传染病蔓延初期,人病故了,大家还能一起挖坑埋上,后来死的人多了,谁也顾不得谁,只好各自处理自家的尸体。起初还能挖个坑埋上,后来连坑也挖不动了,只好找个山坡下积雪厚的地方,埋在雪里,不久,天暖雪浅,露出的尸体发出恶臭,成群的狗(都是本地老户养的)嚎叫着,跑上山坡啃起尸骨来了。满山遍野争抢人尸的狗叫声,成天不绝于耳,那凄凉的惨景谁都不敢目睹,那些狗吃惯了白衣裹的尸体,后来看到穿白衣服的朝鲜移民,就狂吠着,上来咬人,弄得移民中侥幸活着的人十分害怕,即使大白天也不敢出门。
移民们受到这种非人待遇和悲惨遭遇,自然瞒不过世人,特别是朝鲜本土广大农民的耳目。因此,日本侵略者在1938年以后动员移民时,耍了新花招,改变了欺骗手段,1938年,他们动员第二次“集团移民”时,说什么北间岛人少地多,有一望无边的田野,你想弄多少水田就弄多少。东西也很多,到那里“满拓”保证供应所有必需。什么东西都不缺,就缺木头,想去的人只带木质家什就行了。移民们信以为真,出发时都背了背架子,把棒子、棒槌(捶平衣物时用)、木臼等物都背上了火车。第一次来的移民,在明安公路旁迎送他们时,看到他们携带的这些东西,无不十分诧异。赶路的移民看到路两旁郁郁葱葱的大森林,也无言可说,唉声叹气。每个移民都有这样令人潸然泪下的苦难家史。他们掩埋了亲人的尸体,砍树建房,开荒种地,把沉睡的荒山原野开拓成新的家园。从第一批朝鲜移民迁居安图县的1868年起,到1945年第五次“集团移民”迁入止,这77年间,他们同当地的汉、满等各族兄弟民族一起,在全县境内共开发建设了68个(不包括红旗河)居民点。其中,在现二道白河镇范围的,有奶头山、二道白河共两处;松江镇范围的,有娘娘库(松江)、苇子沟、长水、金堤、韩大坡、井邑、四道、大兴、兴隆、头道共十处;三道乡范围内的,有北道、南道、三道共三处;小沙河范围内的,有三人坊、小沙对、横道子、沙河、东南岔、羊草沟、昌原、茂朱共八处;永庆乡范围内的,有腰团、高登、大沙河、大沙河口子、柳树河子、北柳树河、高城、太平、成家子共15处;清江镇范围内的,有头道白河、两江口、小岭子、益山、全北、安山、四岔子、六人沟、三江、一号,一号、三号、水仁沟共13处。万宝乡范围内的,有南大甸子、北大甸子、大甸子、万宝河子、庆南、小浦、西北岔、矿山共八处;新合乡范围内的,有十骑街、朱家营、般渡房子、车厂子、寒葱沟、青沟、西南岔、西韩、西西韩共九处。
综上所述,朝鲜族迁入安图县,同这里的兄弟民族同患难,共奋斗,结成了相互依存,互相支持,谁也离不开谁的民族友情。特别是在抗日战争中付出了巨大牺牲,谱写了光辉的历史篇章。
摘自《中国朝鲜族百年实录》第一卷